“是啊，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走卒，是藥都得學著吞，大人。”

“我的兒子……”

“您的兒子柯萬從溫林頓城主手邊逃脫了，”吉莉莉告訴他，“諸侯們到現在都沒能找到艾德勒，柯萬也找不到，這多少算是女神慈悲罷。您的兒子依然是艾德勒的侍從，艾德勒把他留在身邊，艾德勒幾天前寫信來要求為您進行贖金交換，只可惜您不在場，否則一定會大受感動。”她意圖昭昭地往前靠。“道格拉斯大人，想必您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吧？”

“溫林頓城主不會殺我，”道格拉斯說。他開始頭暈目眩，這酒太烈，他又太久沒有進食。“克萊曼婷……我救了他的女兒……”

“但不是他愛的女兒，”吉莉莉嘆道，“而且這會兒她也走了。我看她即使在場，也多半不會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吧。”

“倘若真是這樣，那快快割了我喉嚨，做個了結。”酒勁上湧，他身心俱疲，頭腦昏沈。

“我可是有心救你哦！”

道格拉斯皺眉：“當他們動手時，你可是站在身邊袖手旁觀，一聲不吭。”

“換做是現在，我還是會那麽做。我記得自己可是雪熊城人，而且我覺得你是個好人。”吉莉莉歪著頭，好奇地打量他。“我小時候，可是最崇拜雪熊城那些勇敢強大的騎士。”

道格拉斯審視著吉莉莉的臉，搜尋她的假疤痕和假胡子下的真相。他又試著喝了點酒，這回順口多了。“你能把我從這地牢救出去嗎？”

“就算我能……但我要不要這麽做呢？當然不。到時候一定會有人展開調查，而所有的線索都會指向我、我的家人，以及我的朋友。”

道格拉斯原本也不期望她答應。“你還真是實話實說。”

“大人，女人沒有榮譽，也沒有行事顧及自尊的福分。”

“那你可否至少替我送封信？”

“得視信的內容而定。您要的話，我很樂意提供紙筆。等你寫好之後，我會把信拿來讀一遍，至於要不要送出去，則要看信是否合乎雪熊城的利益了。”

“吉莉莉，敢問你的目的是什麽？”

“為了你能活下去。”吉莉莉毫不遲疑地回答，“既然您把我當成妹妹一樣對待，我也同樣把您當成我的親人。假如說雪熊城裏有哪個靈魂真心誠意想保住道格拉斯·朱麗葉的性命，那便是我。”她嘆了口氣。“出事以來，我盡心竭力保護您免遭敵人傷害，到頭來卻免不了為雪熊城服務。我還有我的幾個姐姐們，我同樣不想她們和她們的家人受到傷害。”

“真是瘋狂的念頭。”道格拉斯坦承。

“啊，”吉莉莉道，“可不是麽？道格拉斯大人，您是個正直磊落的人，除了我父親以外，我這輩子很少遇見您這樣的人。”她環顧囚室四周。“當我見到忠誠和正直給您帶來何種下場之後，我必須變得狡猾一點。”

道格拉斯低頭枕在潮濕的石墻上，閉上了眼睛。他的手隱隱作痛。“到底發生什麽……你知道嗎？”

“當然知道了。伊瓦娜城主公開與黑狼王的同盟，還告訴北方諸侯她支持黑狼王成為北境之王。”吉莉莉聳聳肩。“打仗和政治一樣，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的游戲。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是任意他們擺弄的棋子，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。”

“即使世界如此骯臟，”道格拉斯道，“我還有我的孩子們，他們還需要我。”

她用手背抹抹嘴。“大人，您太蠢了，當初您應該聽從柯萬的建議，離開雪熊城的。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和那些病人們才沒有離開，所以您太傻了。”

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？”

吉莉莉微微一笑。“您只要知道我知道這件事就夠了。我還知道西頓大人明天會來拜訪您。”

道格拉斯緩緩擡眼。“為什麽？”

“先生，西頓大人雖然想從您身上得到情報……但他更想從您兒子柯萬和他朋友烏曼達身上獲得利益。您親愛的柯萬此刻正與赤狐城鄰近貴族們作戰，表現極其出色，經常一個人帶著十幾個騎士沖鋒敵人上千人的營地，如入無人之境，已經被伊瓦娜城主封為騎士長。”

“柯萬只是個孩子。”道格拉斯顯得有點驚訝。

“是個握有強大力量的孩子。”吉莉莉道，“不過如您所說，他畢竟只是個孩子。真正令西頓大人寢食難安的是黑狼王和伊瓦娜城主……尤其是伊瓦娜城主，她和南方貴族的關系十分緊密，她本人又極擅謀略，而且絕不心軟。這世上再沒有誰比一個讓你永遠看不到的敵人更可怕。這段時間伊瓦娜城主在赤狐城做些什麽，沒有人知道，可我敢打賭，她是在招聚兵馬，決非吃喝玩樂。所以啰，怕的就是：當我們對付黑狼王的時候，伊瓦娜城主趁機獲得南方貴族們的支持，在北方一家獨大，自立為王。”

“不管北方怎麽樣，安東妮兒王女是王國真正的繼承人，”道格拉斯說，“王位歸她所有，我歡迎她登基為王。”

吉莉莉啐了一聲。“我跟您保證，安東妮兒可不想聽到這句。安東妮兒王女雖有可能奪得王位，但您要是不多管管自己的舌頭，到時候恐怕就只剩一顆爛掉的頭歡迎她了。而且我那麽努力地為您求情，若是不把握機會，實在太可惜。老實說，眼下只要您願意，可以逃過一劫。”

“我的全家老小都在艾琳家族手裏，你竟然要我為他效力？”道格拉斯難以置信。

“西頓大人並不要求你為他效力，”吉莉莉道，“您只需對西頓大人承諾願意寫信承認邪惡的黑狼王的侵略罪行，命令你兒子柯萬對狼之子進行決鬥，遵守貴族禮儀規則，不要亂殺戰俘，這樣就行了。我們的西頓大人知道您是個言行一致的。”

他皺緊眉頭，手指無助地又張又闔。“這是西頓大人的主意，”他喘著氣對吉莉莉說，“還是你和他一起想出來的？”

這話似乎令吉莉莉甚覺有趣。“要我跟他同夥，您不會吃醋嗎？哎，我是會給他說一些有用的建議，剛好足以讓他以為我是他的人……但我父親既然把我托付給您。那我就是您的人。”

“吉莉莉，就好像你讓我也如此相信。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麽幽默風趣，我敢說你是整個北方最會說話的人了。”

吉莉莉淺淺一笑。“唉，大人，這還用說嗎？我當然是很會逗人開心啦。”她喝完最後一口酒，把空酒袋丟到一邊。“所以啰，大人，您的回答是什麽？請您向我保證，等西頓大人到來時，您會說出他想聽的話。”

“如果我作這種保證，他們就會信守承諾嗎？”

“當然。”吉莉莉起身。“大人，如果您相信我的話，這件事情就很簡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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